革新派、慈善家、文人三位一体的谢家福

来源:姑苏晚报

李婷


谢家福故居

五亩园小志书影

晚清时期,桃花坞地区出了一位“特别典型”的苏州人。他是传统教育之下的读书人,后来又到上海学习外文;作为布衣,他发起为灾民“义赈”的善举;在西风东渐的大潮之下,他为中国电报和通信事业的创办,作出了巨大贡献;晚年又参与家乡史志编撰。他就是集革新派、慈善家、文人三位于一体的谢家福。

出身书香门第,接受西方新学

谢家福(18471897),字绥之,一字锐止,号望炊,晚又号锐庵。其故居位于如今的桃花坞大街西端,初为明代沈均的“废园”,清初时归谢家所有,谢家福在此筑“望炊楼”。

谢家先世居阳夏(今河南太康县),晋朝时,谢世先祖南迁至会稽东山。明洪武初年,再迁馀姚之孟家葑。崇祯年间,谢振龙带族人定居苏州,从此占籍吴县。谢家福出生时,其父谢元庆已五十岁了,半百之年得子,父亲对谢家福的教育特别严格。谢家福四岁时,父亲握着儿子的小手,写出了一个“九”字;到了九岁那年,谢家福已可写擘窠大字分赠亲戚朋友,一时间,“九龄童子书名动吴下”。

咸丰庚申年(1860年)太平天国战乱期间,阊门内的桃花坞大街一带破坏严重,谢家骨肉离散,死难者竟达24人,其父不久也去世,14岁的谢家福只能随母亲避居上海。家道中落之际,母亲一个人在家做做针线活,谢家福看着母亲的身影,暗自流泪,心中发愿要好好读书,以后才能报答母亲养育的亲情。1862年,客居上海的谢家福遇到了一位日本人松窗,一番交流之后,松窗非常欣赏这位青年才俊,劝谢家福到日本工作,谢家福坚决拒绝了松窗,但他也从这场小小的中外交流之后,开始把目光投往窗外的世界。第二年,苏州战事结束重建家园之时,也许是有了地方乡绅后人的身份,政府方面请谢家福协理阊门地区的善后事宜,当时桃花坞一带被战争破坏的“公私荡然”,才干卓著的谢家福勤勉认真,不惧烦难,经过一年多的努力,令桃花坞地区元气恢复,重见安康。

参与地方事务建设之余,谢家福没有放弃自己的学业,同治七年,他补府学博士弟子员。但是传统的四书五经已不能满足谢家福了解新世界的雄心壮志,特别是当时的国家已深陷帝国主义列强打上门来的“开放”,与外国人打交道的事件在方方面面纷纭而起,国家和社会十分需要能与外国人沟通的人才。同治八年,谢家福应上海舆图局之聘,从事分校地图的工作。在此期间,谢家福结识了第二位影响他的外国人———德国人金楷理。谢家福向他学习西方文字语言,打开了眼界的谢家福像所有那个时代希望国家强盛的读书人一样,立志掌握可以强国富民的“经世有用之书”。后来,清政府苦于鸦片战争的教训,开始整顿、建设海防,谢家福就跑遍了海口、长江等江海要隘,回到家后再翻阅以前的书籍,并且搜寻西欧人的相关著述,找出、整理了有关防务和洋务实用的内容,自己摘录、抄写,编成了《柔远成案》、《和约汇钞》、《交涉新案》、《善后章奏》《善后私议》、《通商简要》、《兵事纪略》 等书。———须知,谢家福只是小小的一介书生,却有如此胸怀天下的理想和执行力,这是一个传统读书人向现代知识分子自觉转型的绝好例证。

参与创办电报事业,开办苏州电报传习所

十九世纪六十年代,以冷兵器抵抗坚船利炮的清廷终于艰难的迈开了革新之路。在“自强求富”的思路指引下,李鸿章为代表的“洋务派”开始学习、引进西方先进技术设备,在轰轰烈烈的洋务运动中,兴办电报事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

没有信息,就没有先机。光绪六年(1880)八月十四日,朝廷批准李鸿章奏请,谕旨兴办电报,并要求沿途各总督、巡抚饬令各地方官对电报线路设备等必须“一体照料保护,勿任损坏”。从1879年开始架设天津至大沽炮台第一条军用电报线,到建成第一条津沪长途干线、成立电报总局、沿途设立七个分局及几十个巡房站,整个筹建过程历时两年多。兴办电报,由李鸿章帐下的经济能人盛宣怀一手操办。

光绪七年(1881)四月,谢家福参加筹办上海电报分局的工作,同年十月调苏州电报分局,担任分局总办,光绪九年(1883)二月又调回上海局。光绪十年(1884),浙江、福建、广东三省电报线路竣工以后,上海分局改称上海电报总局,他又担任总局提调。不久,谢母过世,谢家福以丁忧回苏。

谢家福参办电报事宜颇受电报总办盛宣怀的器重,盛宣怀屡次在李鸿章面前推荐谢“殆堪大用”。李鸿章也表扬谢家福“帮助、协同盛宣怀办理电报事宜,认真办事,井井有条,凡有所见,地无论远近,事无论巨细,皆竭诚筹助,其议论亦多可采用,在电局五年,劳苦功高啊”。

特别难得的是,饱读诗书、中西兼通的谢家福很重视电报人才的培养。

谢家福曾经在离故居不远处的五亩园正道书院故址上,创建义塾“儒孤学舍”,专授“新学”。光绪十八年(1892),闻名电报界的苏州电报传习所(“苏堂”)在儒孤学舍内成立了。

传习所创办宗旨是培训电报值机生(报务员),下设儒孤,中西两个班,每班招收学生20-30名。儒孤班为初级班,“选儒孤之颖秀子弟”学习电报收发业务、文化知识,结业后,以“报效生”资格送苏州电报分局见习。中西班为高一级的报务训练班,学习中文和英文的电报收发,毕业后,作为电报值机员保送各地电报局工作。“苏堂”三年间为电报界输送了报务人材八百余人,遍布全国,影响深远。

说到电报的重要,有一个精彩的商战故事一定不能错过:盛宣怀击溃胡雪岩。

在晚清官商一体的大格局中,胡雪岩与盛宣怀分属不同的利益集团。胡的后台是左宗棠,盛的后台是李鸿章,左、李两位中堂矛盾极深,胡、盛争斗也就不可避免。

盛宣怀首先向胡雪岩最为依赖的生丝市场下手,收买各地商人和洋行买办,不买胡雪岩的生丝,致使胡雪岩生丝库存越来越多,现金压力越来越大。胡雪岩为左宗棠行军打仗所筹的军费是向在华的外国银行借来的,到期还款时,胡雪岩再以朝廷的“协饷”(即从有余省分的钱粮中指拨一部分解运于不足省分,意在酌盈济虚)送给外国人。

盛宣怀看准胡雪岩现金吃紧,急等“协饷”救急。他以李鸿章的名义要求上海道台把交给胡雪岩的“协饷”延迟20天,然后他再串通借款银行向胡催款。胡雪岩只好将自己阜康银行的80万两白银调出还给外国人,盛宣怀探知这批白银出了阜康银行之后,立刻命人在阜康银行的大、小储户间放风,说胡雪岩囤积生丝大赔血本,只好挪用阜康银行的存款。此言一出,坊间大哗。上海、杭州两地挤兑风潮骤起,胡雪岩找到上海道台提要“协饷”,人家闭门不见。

此时胡雪岩才想起了远在北京的靠山左宗棠,他吩咐家人赶快去发电报———这张他认为可以救命的电报,岂料,电报总办盛宣怀暗中命人将这张救命电报扣下,不发!等不到左宗棠回音的胡雪岩此时才明白是被人暗算了。数天之内,这场挤兑风潮把一代红顶商人数十年创下的基业,化为乌有。

历史故事中的内因、外因可以讲讲一大把,但是这场商战的“眼”却的确是那张没有发出去的电报呵!

办慈善、修志书热心公益事业

光绪二年(1876年),谢家福与苏州的乡绅就留养了一批江北灾民,光绪三年(1877年)夏天,山东闹了大饥荒,谢家福接到朋友的书信说灾民孩子被外国人收养带出国门,恐怕永远也回不了故土家园。他立刻与两位乡绅一起筹得三百两白银到山东赈灾。

谢家福在同乡友好中发出善举的倡议,一呼众诺,他还没离开上海时,已经收到了爱心款白银千两,等他一路辗转到了山东青州时,不断有爱心款送到灾区。他在灾区创设义塾和留孩所,专门接济灾民中的幼童。光绪四年(1878年),河南又闹旱灾,谢家福再次出面发起义赈。在随后几年的大灾大难中,谢家福亲赴灾区,先后劝募到银钞二百余万两救济灾民。最重要的是,经手了这么多数目大小不等的爱心款,谢家福却总能综核条理,界限分明,不相联缀。最后清廷传旨嘉奖他七次,并恩准建坊,给予“乐善好施”字样。

辞去公职之后的谢家福,决意终老苏州。他买下了宋朝人梅宣义的五亩园故址,五亩园的边上有轮香善局和一批名贤祠宇,可惜已是废圯过半。谢家福先将闵子祠、岳忠武、文忠烈、张文忠祠(轮香义塾)一个接一个地修复,然后又在五亩园旧址上建造数间房屋,除去杂草,疏浚池沼,点缀亭榭,种上花木,按照史书记载,努力恢复五亩园一带的旧日风景和地名。他还集了苏东坡的诗句“五亩已成终老计,微官敢有济时心。”表达了自己不再重返官场的决心。

作为一个文人,谢家福特别喜爱搜罗那些因种种缘故没能刻印的书稿,种类很多;他又特别愿意为人集资刻印遗书。他自己亲手辑录、著作的书也很多,有时务类30余卷,有振饥章程函牍类20余卷,有药方书9种,还有志书、家谱类10余卷,其中就有《五亩园小志题咏》、《桃坞小志》,最后是他自己的诗文《望炊楼文稿》、《合刻邓尉探梅诗》。

《五亩园小志》 是晚清时期关于桃花坞地区历史沿革的一本重要史志资料,谢家福亲自打理旧园,一点点地恢复、整修其面貌,并且与史书记载进行对应,为保护、传承桃花坞地区的历史文脉,可谓尽了承上启下的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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