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企业(国企)与后起大国的工业创新:一个特殊的中日比较视角

 

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研究员    李毅

内容摘要:世界性危机后对实体经济的反思,使工业创新成为许多国家经济转型的重要推动力量。为了深刻认识发生在互联网时代的这一事实,我们有必要以工业大国日本的实践为案例,从历史与未来一致性的角度,探讨大企业与工业创新在后起国家经济发展中的位置及其在经济转型中的作用。日本工业化轨迹的分析揭示,与后起者在经济发展、结构转型、新的发展方向选择上的行为相联系,工业创新本质上就是一个内在于工业化及其相关的工业发展进程中的最活跃、最积极的变革性因素。而大企业在工业创新中的作为,对于后起大国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建设制造强国至关重要。

关键词:工业创新;大企业;后起大国;经济转型

在今天的网络信息时代,工业结构的转型已成为包括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在内的许多国家共同的课题。由于世界经济的长期疲软造成的种种不利环境,以及内部的结构转型牵扯多种因素导致的复杂局面,进而在这些国家造成的(或曾经造成的)停滞,使得创新问题重回人们的视线,以至成为人们期待的打破瓶颈的关键。作为创新主体的企业在工业创新中扮演的角色,也自然是人们关心的问题。为此,我们有必要花些功夫在追朔历史和理论探究上寻求认识的深化,在国际比较中寻求问题的解决之道。本文将基于当前中国产业转型升级与国企改革的问题意识,以成功地实现了工业化的工业强国日本的工业创新轨迹为分析对象,尝试对后起国家的工业创新及其大企业在工业创新中的作用进行一点探索性的研究。

一、问题的提出:对大企业与后起大国的工业创新进行比较研究的理由

经过几代人的共同努力、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的快速发展,中国已经奠定了民族复兴的强大物质基础。0F[1]而要在当前复杂的国际国内经济形势下完成经济结构的转型、实现可持续发展,历史与国际的经验告知创新实则利器。尤其是工业创新,这是尚未完成工业化的中国要想成长为世界经济强国所必须经历的过程。

1、对工业化与工业创新关系的认识

工业化之所以能够推动经济与社会的进步,最重要的原因在于它与创新活动之间的内在逻辑联系。1F[2]因为,不论是社会的进步还是伟大的变革,都是在创新活动的推动下才得以实现的。从这个意义上说,创新构成了推动经济与社会进步的巨大动力,特别是对于后起国家经济的崛起和可持续发展意义尤为重大。2F[3]进一步来看,工业化的演进过程,就是一个在经济转型的历史节点上,通过创新逐步解决其不同的结构性问题的过程。因为,工业化的过程是一个产品结构、产业结构、就业结构、乃至制度结构不断升级的过程,创新是促进这种结构转变和升级的一个得力杠杆。3F[4]而当一国的工业化历史任务完成或接近完成、来到后工业社会的门口,还有可能借助创新,来完成其可持续发展支点和发展方向的选择。因为,创新的过程即是对新的历史条件下产业和经济发展方向的一个认识过程。由于这里言及的创新发生在与工业化关联的历史时期,并且是以作用于工业的成长与进步为主要目的的,所以我们将其称之为工业创新。就是指一切与工业经济发展相关联的创新活动,它包括技术的、组织的一切与价值创造与利用有关的活动。4F[5]显然,与其他类创新活动的区别,就在于它的活动是嵌入在工业经济发展的历史进程中的,是与人类的物质财富的创造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2、从后起大国的视角,看大企业与工业创新国际比较的意义

企业是工业创新的主体,大企业则在其中担当着重要使命,世界许多国家皆是如此。在中国,由于历史的原因,除了改革开放后迅速成长起来的少数民营大企业之外,大企业多为国有企业。5F[6]为深入推进创新,中国把国企改革作为一项重要的战略性任务,这无疑是实现可持续发展的一个关键。关于国企改革,一直以来人们更多关注的是它的体制改革,例如所有制的性质,股本的配置比例,公司治理的形式等等,与此相联系,提倡大力发展与市场经济相适应的民营经济。这些对于革除长久以来的弊端、解放思想和激励创新,乃至提高全要素生产率都是十分必要的,亦是为大力推进工业创新创造必要的前提条件。6F[7]如果我们把大企业与一国的经济发展实力,进而与一国在国际社会的战略地位相联系,国企改革的研究可能会多了一个新的观察与分析的视角。本文将尝试从后起大国的视角来看大企业与工业创新的关系,7F[8]也就是把国企改革与它在工业创新中的作为联系起来。8F[9]

为了借鉴后起大国发展的成功经验,找寻可能存在的规律性认识,历史的国际比较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日本在发达经济体中所处的后起者地位和它在战后曲折的经济转型历程,以及作为研究着眼点的中国目前仍是一个行进在工业化过程中的发展中国家这一事实,都促使我们关注后起国家的发展,并把研究的对象集中于中日两国。至于为什么要提及大国,即那些人口数量较多、经济规模较大、经济增长速度较快、对全球经济发展有较大影响的国家(就经济层面的影响而言,一国的经济发展总量、大宗商品产出量、进出口贸易总额等,都可以作为衡量指标),是因为,不论在历史上还是在现实的经济生活中,大企业与工业创新连同作为创新平台的工业产业之与大国和小国的意义是明显不同的。而且两者所面对的外部环境也是完全不同的。

1  工业化、大企业与工业创新关系图示

3、对日本的切实观察与借鉴有助于破除发展上的盲目自大倾向

近代至今,人们对日本在工业化中是否拥有创新始终存有不同的看法,9F[10]尽管经济史学者和日本的新史学研究,正在不断以其丰富的成果提供着越来越明确的、令人信服的答案,10F[11]足以丰富我们关于日本工业创新的历史知识,但是,在这方面的认知误区,还是会极大地影响我们对日本工业化历史的客观认识,也会影响到我们对工业创新的深刻理解。同时,指出这一事实的更重要目的,还在于避免我们在比较借鉴上的随意性,以及在探讨后起国家工业化发展问题上的表面局限性。11F[12]例如今天摆在我们面前的一个现实问题是,已经超越日本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中国,是否还需要向日本学习工业创新?在今天的信息经济时代,工业4.0、物联网和智能制造开始成为先进制造的标尺,日本在工业化过程中的工业创新经验还是否有效?对此我们予以肯定的答案。理由有四点:第一,中国的发展中国家地位和尚未完成工业化的现实。使得我们有必要向已经实现了工业化的发达工业国家日本学习;第二,中国制造业的发展短板和大而不强的状态,使得我们有必要学习和借鉴日本是如何完成从一个制造大国向制造强国转变的;第三,工业创新在后起国家日本的上述转变中的作用以及如何作用的过程,是否蕴含着某些规律性的东西,还有待于我们去发掘和认识;第四,在工业经济向信息经济过渡时期,工业在未来经济生活中所处的位置,也需要人们进行理性的探讨。

二、日本的工业创新轨迹及其创新中的大企业角色

研究典型的后起国家日本的工业化历史轨迹,有可能使我们了解工业创新在后起国家的经济发展中所处的实际地位。而且,对日本轨迹的客观观察与认识过程,本身也是一个对工业创新加深理解的过程。这一点对于目前致力于推进经济转型和产业升级的那些国家是至关重要的,却也是今天容易被忽视的问题。

我们观察在日本经济转型与变革的历史节点上,工业创新给这个后起国家带来的深刻影响

1、工业创新是推动日本成长为经济强国的一个历史性杠杆

1)工业创新给落后的日本提供了一个根本性的转机:日本近代的转型

19世纪中期,已经进行了工业革命的欧美国家,并没有留给日本在锁国条件下独自消化外来知识以图发展的机会。继1853年的“黑船事件”之后,欧美列强先后用坚船利炮叩开了日本的大门,并试图用对待其他亚洲国家同样的办法来束缚这个东方岛国的发展。12F[13]所幸,面临被征服危险的日本从邻国的遭遇中警醒过来,在明治维新后开启了工业革命的征程。在亚洲,率先以工业创新为武器,开始了它的社会变革。13F[14]反映在产业层面上,就是以建立新的企业和改造与重组原有的工场为内容的工业创新——建立近代制造业体系。尽管早期的机器工业在幕府末期就以藩营工场的形式出现了,但正是工业革命这场根本性的创新,才使得日本的工业生产组织形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即从原本分散的、小规模生产,变成了近代的机器工业生产体系。14F[15]而且在1884-18939年里,日本工业企业的数量增加近7倍。15F[16]工业创新带来的第二个变化,则是国家资本装备的水平由弱到强。伴随使用机器的近代化工厂的建立,制造业的年均增长速度提高,工业在GDP中所占的比重逐步上升,16F[17]日本的机器设备资本存量占GDP的比重,从18900.10%上升到1913年的0.25%(见表1),同期与美国的资本存量占GDP比重相比,亦从仅为美国的22%上升到美国的48%17F[18]工业创新带给日本社会的第三个变化,是创新观念由传统到近代的对接。由于近代制造业在日本从幕末到明治的形成过程,是一个与渐进式创新相伴而行的过程,在那些带有日本特点的创新活动中,18F[19]人们已逐步形成了对创新价值认可的观念。工业革命则是将以往那些多以区域间竞争为激励的创新,更大程度上转变为以民族自立为目的的创新。19F[20]显然,这种革命性的工业创新提供给日本乃至后起国家的是一种彻底改变自身命运的机会。日本正是由于在外部威胁面前有效地进行了这场工业革命,尤其是在工业组织、资本积累和观念上的上述变革准备,才拥有了实现自身的经济和社会变革的可能,进而为其日后成长为亚洲第一个工业发达国家奠定了基础。

2)工业创新给后起的日本提供了一种无可替代的发展能力:日本近现代实现赶超

作为亚洲的一个传统的封建国家和一个资源小国,日本能够先于这一地区其他国家迅速地崛起乃至成长为世界的工业强国,其发展能力从何而来是问题的关键。回顾日本的产业和经济发展的历史,至少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它的这种与工业创新紧密联系的发展能力的两个明显来源。其一,顺应世界科技革命的潮流,通过产业技术、产业组织的变革形成新的历史时期的发展能力。日本在工业革命时期机器工厂中使用的许多技术,都是在手工工场的传统技术基础上发展起来的。20F[21]著名的前田报告即《促进工业发展的建议》所描述的即是这种情况。21F[22]但是,到了19世纪末20世纪初,伴随以电的发现、内燃机的发明为标志兴起的第二次科技革命浪潮,以及由此引发的电力、电器设备和汽车等新兴工业的建立,包括材料、工艺、控制等工程技术的进步,使日本不得不检视自身在工业创新方面的差距,即它们对现代科技信息认识的有限性。其技术创新更多的还是源于凭借经验获得的直觉型创新,而传统的工艺技能是难以适应现代化的电力机械和化工等产业的发展需要的。因此,为了适应产业之间的相互依赖和复杂性的增长,日本先后发生了包括产业技术和组织方式在内的变革。例如,先是通过政府的立法建立现代的科研体制,为不能靠直觉技术和直接的工艺进行改良的领域奠定创新的基础。22F[23]适应标准化产品生产的技术和企业也在深入的工业创新中不断涌现,23F[24]因而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引进受阻背景下,能够成功实现重要产业部门的进口替代。此后,符合日本国情和产业发展中的自然选择,转包制组织形式也在日本机械等产业兴起和迅速发展起来。24F[25]其二,在产业转型的历史节点上,通过产品结构与产业结构的变革,形成建设工业强国的追赶能力。上世纪70年代,是日本经济实现高速增长后所面临的一个重要的经济转型时期。面对外部的石油冲击和西方世界普遍的经济滞涨,以及国内高速增长所导致的严重环境问题,日本把这一时期工业创新的重点放在了以技术替代资源,通过结构性调整来获取持续的经济发展能力上面。25F[26]以有针对性的加大对节省能源、防治公害的研发投资为基础,26F[27]在产业结构上,调整发展的重点,以符合日本能源结构特点的自主技术开发为先导,27F[28]将以往资源能源消耗型产业转变为节省资源能源型产业;28F[29]同时深度开发半导体、新材料等能够占据国际竞争优势的新产业领域。成功实现了其由重化工业为中心的增长向知识密集型产业为中心增长的转变。29F[30]与上述变革相联系,在产品结构上,从重视产品的数量增长转向注重质量提升,在改造传统产业和开发新产业过程中推进产品性能的高质量化,实现产品结构由“重、大、长、厚”向“轻、小、短、薄”的转变。正是工业创新所形成的这种发展能力,才使日本的产品能够站上国际市场的高端,30F[31]使得日本经济得以在20世纪70年代西方普遍的滞涨中获得了稳定的增长。31F[32]并且在80年代产业的进一步发展中,完成了对欧美的经济追赶,攀上了当时工业经济发展的峰巅。32F[33]

1  1890-1992年日本机器与设备占GDP的比率(%

年份

1890

1913

1950

1973

1992

比率

0.10

0.25

0.74

0.58

1.07

资料来源:根据麦迪森《世界经济二百年回顾》,改革出版社1997,第14页表2-1数据整理。

2  世界主要工业国家就业者人均占用机器设备的变化比较

日本

美国

德国

英国

法国

1890

194

4115

1114

1913

695

6932

2021

1950

3234

15150

3948

4699

2325

1973

13287

26259

18513

13893

15778

1992

40243

39636

31736

23095

33930

注:单位为1990年国际美元。

资料来源:根据麦迪森《世界经济二百年回顾》,改革出版社1997,第14页表2-2数据整理。

2 1890-1992年日美就业者人均占用机器设备的比较

资料来源:根据麦迪森《世界经济二百年回顾》,改革出版社1997,第14页表2-2数据制作。

2、日本工业创新能力形成的途径与大企业角色

工业创新对后起国家经济发展的至关重要性,使得任何一个处于这种境况的国家都不可能拒绝对它的利用,尤其是对那些面临中等收入陷阱的发展中大国来说,更是如此。33F[34]但是在事实上许多国家的工业创新却并不那么尽如人意,这就是我们为什么将其作为后起国家面对的一个重要课题加以探讨的原因。日本的产业发展轨迹告诉我们,工业创新并不是经济体与生俱来自然而然就可以做好,或是靠政府的号召就可以高效率进行的。产业发展过程中的确实需求和恰当的实现路径的切实推进,应该是事情的关键。

1日本的工业创新能力是通过“渐进式”过程培养起来的

资源对一个经济体发展的影响是巨大的,尤其是对其发展途径选择的影响。由于日本是个资源严重匮乏的国家,在37.78万平方公里狭窄国土上,除铜、煤和水力发电之外的其他的矿产和能源资源均需依赖进口,所以使得它在发展的过程中不得不扬长避短,利用优势的人力资源把功夫花在精于制造上面。34F[35]在近代制造业的形成中,多采用小型的劳动密集型的技术创新,即更注重于生产中的技能和技艺的创新。例如在纺织业中运用多种技术创造适合不同市场的多样化产品,在制铁业中对鼓风机技术不断改进和创新,来适合当时的社会经济发展水平和劳动力特点。与此同时,在社会上较早形成了对创新价值的认可,即使人们学会了将技术和知识作为财富来认识。即便是在明治维新以后开始建立机器大工业的过程中,这种渐进的创新形式依然是十分有效的。35F[36]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科技变革中,日本把办教育、培养技术人员和传播科学知识,作为建立以科学为基础的现代工业体系的创新基础。36F[37]政府和企业同时行动,使公共教育和企业教育得到有机结合。一方面,政府履行职能强制推行初等教育,创办培养工程技术人员的工程学院和建立服务于企业的研究机构。例如,东京工业实验室就是为私人企业提供创新支持的重要机构。另一方面,企业则为了自身的发展而大力兴办职业培训学校。例如,在1910-1915年间,日立制作所、日本钢管,足尾铜矿、芝浦制作所和住友等大企业均建立了自己的培训机构。早在19世纪90年代就已建立技术学校的三菱造船厂,也在1910年大张旗鼓地转向了公司技术培训。这不仅使新兴产业所需要的标准化知识在产业发展中得以满足,更重要的是打下了日本技术创新能力大步向前跨进的知识基础。在战后追赶欧美强国的工业化过程中,日本把注重培养解决生产中问题的现场能力,作为提高质量、缩小与发达工业国家技术差距的关键环节。在日本的公司里通常设有岗位轮换制度,目的不仅是为使职工了解生产流程、考察其更适合发挥特长的位子,也在于培养职工相互协作的意识和现场解决问题的能力。以此将工业创新的意识植根于员工的日常工作中,力求在源头上严把产品质量关。同时“人本主义”的企业文化,也赋予和激发出了员工的极大创造力,生产现场则成为发挥这种创造力的基础平台。

2)日本工业创新能力的提升是在“独创”和“协调”融和的过程中实现的

工业经济作为一种社会形态产生的过程,就是对已有生产方式和社会形态的创新和变革过程。37F[38]同时,机器大工业的特点也使得彼此的协调与协作,在创造社会的物质财富乃至精神财富中不可或缺。随着时代的进步和变迁,协调与协作的形式可能会有很大的发展与变化,但至今我们仍未能观察到这种发展和变化会改变协调与协作在工业创新中重要性的例子。以此启发我们,这里言及的“独创”与“协调”的产业特征,原本就是一种工业精神的反映。38F[39]研究能够反映这种大工业特点的工业创新活动,对理解日本工业创新能力提升的途径也许会有很大的帮助。

首先,大工业的特点决定了创新在工业链条的各个部位皆可能发生。大工业发展的整合性和整体性特征,决定了工业创新不可能是某类企业或某些企业的专利,而是一个各类企业和各个企业得以广泛参与的过程。例如,日本引自于美国并将其极大地丰富和发展了的质量管理活动,之所以在日本内外制造业领域开展得有声有色、广受外界赞誉,39F[40]其真正的意义可能就在于它在打造创新的产业基础方面,普遍获得和巩固了创新的基层认同感。这有可能是日本制造业发展基础扎实、产业相对发展平衡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其次,大工业的特点也同样决定了创新的发生往往呈现出一种上下游波及的链式反应。也就是说,工业中创新的发生不可能是孤立的事件。开始时可能产生自某一个局部,但因产业间的相互依赖,后来的发展一定是一种连锁式的反应过程。这一特点在日本制造业各主要产业都有所体现。比如,它体现在关联部门间的创新传递效应上,上游或下游的企业由于创新的发生而提高了效率,必然促进或要求与其有业务往来的部门亦通过创新来适应其变化,日本纤维产业整体的演进过程就是一个明显的案例。40F[41]同时,它也体现在有零部件供应关系的企业之间。生产与供货的同步性、制造与加工的同质性所带来的经济效率和竞争优势,使得供货企业努力通过创新来提高自身的技术水平和生产能力,以适应和跟进交易方的产品创新步伐。这种产业链条上的创新协调曾是日本汽车等产业的竞争利器。只有当这些创新在开放式框架下协调有序地发生时,一国的产业结构转型和升级才有可能实现。

第三,大工业的特点亦会催生工业创新活动的多样性和特色性,这是由大工业的包容性特点所决定的。由于各工业企业的发展历史、从事的业务内容、市场占有情况和资金实力等的不同,它们在本行业的工业创新活动中,所处的位置和所扮演的角色是不相同的。但是不论是什么类型的企业,在日本的市场经济条件下,如果没有自己的特色性经营,显然是无法生存的。而且,即使是建立了创新型企业,如果没有与其他企业乃至外部的有效沟通与协调,也是不可能在竞争激烈的市场上持续生存的。在以往日本的工业创新中,这种“独创”与“协调”表现在不同类型的企业上。例如,日本的传统和现代企业,它们形成各自的市场与分工,同时又作为互补性的企业相互依存、共同发展;41F[42]再如,大企业和中小企业,它们在创新活动中分别形成了各自不同的特点,即大企业凭借巨额的研发投入,多在前沿领域拥有开拓性的创新表现,而成功的中小企业则都是在自己经营的领地里具有独创性特色。42F[43]两者相互融合、共同构筑起日本走向制造强国的产业基础。

3)日本大企业在工业创新中承担的角色

同世界其他国家相同,日本是中小企业占绝大多数的国家,43F[44]且中小企业在日本经济的创新与发展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与之相比,占比不到1个百分点、数量仅为1万多家的日本大企业,在日本工业创新的历史进程中,仍旧发挥了其中流砥柱的作用。这种作用在两个方面突出可见:其一,日本大企业凭借其所拥有的雄厚科研实力,44F[45]以及对产业发展动向的敏锐捕捉,在日本以往的经济转型时期,充当了战略新兴产业发展的先锋。例如在上世纪70年代石油冲击后的经济转型中,日本的大企业选择了以精密机器、电气机器为代表的知识密集型产业作为发展方向。作为其突出的代表,安川电机就是从过去一家生产马达的传统企业,逐步成长为位居世界四大机器人行列的现代企业的。因为,70年代末,人们已经普遍地将知识密集型产业与电子技术、计算机技术、机器人、新型材料和生物工程学等技术的产业应用联系起来。45F[46]之所以采取如此的创新行动,一方面是日本的制造企业在发展上有绝不受制于人的自立传统;另一方面是他们已预见到了提升自身竞争力的新产业领域所在。20世纪80年代,在西方世界尚未彻底摆脱长期“滞涨”的影响之时,日本制造业已在大企业高科技产品的引领下,向发展的新高度进军。具有战略意义的半导体产业的赶超即是一个缩影。46F[47]

其二,大企业身先示范、带动传统产业的改造,在整体上提升了产业的竞争与发展能力。作为一个取得了巨大发展成绩的经济大国,日本在上世纪70年代石油冲击造成的困境面前,并没有简单地关闭掉那些与资源消耗密切相关的重化工业——那些当时的支柱产业部门,而是采用了深度开拓新技术产业和积极发展优势传统产业双轮驱动战略。即在传统产业的改造上把准问题,踏踏实实地采取适合日本特点的有效措施。例如,针对能源和资源消耗严重的产业部门,扩大以节省能源、防治污染为目标的研发投资,通过创新形成带有日本产业特点的独到的节能型、效率性技术,从而把以往那些能源和资源消耗的标志性产业,改造成为节省能源和资源的产业。今天日本最大的钢铁企业新日铁住金所使用的高炉,即建立于70年代。丰田汽车等企业通过技术改造和工艺革新,以其节能环保的特点打进美国市场,形成国际品牌,也是典型的案例。针对产品生产上存在的明显的结构性问题,把改造的重点从以往关注产品的数量增长,转向密切关注产品品质的提高,通过革新和改进工艺实现了产品特点上的明显转变。1918年建立的老企业松下,就是在那时开始将“高附加价值经营”作为行动方针,欲通过创新打造反映自身技术特色和消费者满意的“有价值的商品”。

值得注意的是,这种改造一直延续到今日,并且随形势的变化有了新的特点。例如,化工领域的大型企业三井化学公司,目前通过创新引领转型,通过改造实现产业升级。为了应对通用化学品市场日益激烈的竞争,尤其是为扭转受全球性危机的冲击、销售收入和利润大幅下降的局面,它在两个方向上重点进行传统产业的改造。方向之一是对传统的石化产品进行必要的业务重组,通过合理降低成本和体现技术优势的差别化经营,以优质产品提升其市场竞争力,实现了扭亏为盈。方向之二是以开拓性技术创新跟上世界发展潮流,努力使业务经营向高性能、高附加值产业转型。其改革取得了明显的成效,在努力扩大研发投入的过程中,功能树脂、薄膜薄板、功能化学品的销售收入和营业利润实现了大幅增长。高附加值产品成了公司的主要利润来源。47F[48]

三、后起大国视角上的大企业与工业创新:中日比较的一点认识

对日本企业和产业发展历史的研究显示,这里的工业创新有着不同于其他领域创新的鲜明特点,且这种特点与产业本身、与大企业的行为有着天然的联系。由于后起大国在走向经济强国过程中所处的严峻内外部环境,大企业在工业创新中所处位置越发显得重要。

1、对工业创新的特点及其历史演进的认识

对日本工业化历史轨迹的观察与分析使我们看到,与其他类创新活动相比,作为直接撬动实体经济发展的有力杠杆,工业创新有其自身的特点。首先,它需要以实体经济重要组成部分的制造业发展作为重要的产业依托。因为工业是其创新发生的重要场所和其发挥作用的主要舞台,这无关乎社会形态的变迁。48F[49]其次,工业创新本身就包含着技术和知识积累的内容。因为工业作为社会发展的重要基础,它的发展本身就是一个累积的过程,凭空想象和灵光乍现并不适合于工业创新的活动。第三,工业创新是产业链条上的各部分、各环节共同参与的联动性活动。因为工业作为一个开放性的生态系统,是由内部的子系统协调运作加以维持的。单打独斗和单枪匹马式的创新不是工业创新。换句话说,今日的工业创新所体现的是一种现代的大工业精神,这种精神对于后起大国发展的作用是不应当被低估的,而且它在未来的信息社会中所扮演的角色,仍将是一个需要探讨的课题。

从日本、美国等发达工业国家所走过的道路来看,的确,随着工业化的完成和社会的进步,工业在这些国家国民经济中的比重不断下降,相应地就业人数所占比重在逐步地减少。同时,工业创造价值增值的方式也出现了变化。那么,这种变化是否意味着工业在新的历史时期的作用已经不那么重要?与此相联系的工业创新也就可有可无了呢?2008年金融危机后以美国为首的工业发达国家重返制造业的事实推翻了这种假设。当然,支撑美国等国度过难关、致经济走势发生逆转的,已经不再是以往工业经济时代的传统工业形态,而是由传统工业改造和新兴工业发展形成的新型产业——先进制造业。49F[50]对发达工业国家经历的观察使我们看到了以下的事实:首先,在新的技术经济条件下,工业在经济生活中的角色在发生变化,可能从作为生产者制造物质财富,扩展成为重要的创新平台。50F[51]而且,随科技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后者的角色将可能凸显。其次,工业在全价值链上的位置也在发生变化,即从生产环节向上下游的其他环节渗透,由单一的生产为中心环节到跨界融合,以此构成实体经济运行的新的基础。伴随作为创新载体的工业本身所发生的和正在发生的这些变化,与传统工业经济时代相比,工业创新本身也必然要发生变化,以至完成必要的转型。例如,创新所涉及的内容从生产到服务,从单纯地以增加物质财富为目的,向开辟价值增值的源流转型。51F[52]

由于工业创新是个世界性的课题,从目前世界各国已有的产业实践来看,它的未来方向有可能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首先,创新活动的包容性,即创新在传统产业与高端产业间的交互与融合的趋势更加明显。因为未来的工业创新将可能通过改变传统产业的面貌来弱化和抹平产业间的发展差距。日本的传统纺织业向新材料产业的跨界发展,是得出如此判断的重要依据。其次,创新增值价值的扩展性,即创新将把产业链上的主要环节均变成价值增值的原点。因为,智能制造的发展有可能改变传统的微笑曲线形状,在赋予制造环节更多高科技含量的同时,使其成为与设计和服务同等重要的价值增值原点。第三,创新功能的生态自组织性,即创新可能不仅止步于一件新产品、一项新技术或一种新组织的创造,而是在其过程中借助于网络形成一种有助于产业发展的自我协调机制。这种协调可能包括对技术的、组织的创新选择方式的协调,对创新的分散与集成过程的协调,亦或是对产业链条上功能性分工的协调。因为,“创新由不均衡到均衡的实现过程,就是一个系统中多部门、多样化行动协调的结果”。52F[53]第四,与可能将要到来的新的工业革命相联系,工业创新的基础性、导向性作用将会表现得越来越突出。由于新的技术经济条件下工业不再单纯是一个生产行业,而会逐渐演变成一块创新的高地。因此围绕创新的服务平台建设可能是其重要的任务,对产业运行和发展的导向也可能会通过创新的带动及其传导的方式体现出来。总之,从演化经济学的观点和国际产业实践来看,工业创新并非工业经济时代的历史遗产,而是内在于工业化及其相关工业发展进程的最活跃、最积极的变革性因素。

2、日本大企业在工业创新中发挥重要作用的原因分析

日本作为一个后起的发达工业国家,它的崛起和走向工业强国的过程,就是一个学习工业化的过程。而这个过程恰恰是靠不断的工业创新来完成的。因为没有工业创新就没有后起者的转型与变革,同样,没有工业创新也就没有后起者赶超和持续发展能力的形成。实际的日本工业创新过程的微观观察则显示,正是它的大企业作为工业创新的中间力量支撑了或者说主导了这个过程。53F[54]因为与中小企业相比,大企业不仅拥有资金、技术和人力资本积累的基础,而且在工业创新中占据重要位置,具有创新的有效途径。即作为工业创新网络中各重要产业的发展支点,通过高科技产业的创建与传统产业的改造这两个基本途径,带动整个行业的创新活动。这里包括大企业自身的创新,也包括创新在产业链上向中小企业的传递。在战时形成、战后得以充分发展的大企业与中小企业的系列化,可以说是后者的一个主要形式。因此,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说,日本大企业在工业创新中发挥了某种程度的组织作用。

这种创新中的组织作用,对后起大国来说是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的。它的重要性在上世纪70-80年代日本与美国在半导体工业领域的竞争上得到了突出的反应。由于集成电路是对一国总体竞争力具有决定性影响的战略产品,因此超大规模集成电路项目(VLSI)实施的成功,则是日本这一时期发展高技术战略产业的一个代表性案例。为了打破美国对集成电路技术的控制和垄断,1976年该项目由日本通产省的“国家研究和发展项目”建立和资助。目的是奠定开发制造高性能芯片的一般技术原理的基础,并且开发所需的生产技术。项目由政府出资,具有发展集成电路强烈愿望、且积累了相当基础的企业攻关。54F[55]富士通、日立、三菱、日本电气,以及东芝、MITI和电报电话公司的研究者组成的“超大规模集成电路技术研究协会”,加强了新技术的联合开发能力。55F[56] 4年时间里参与研发的企业近1000项创新取得了专利,从而使日本公司在世界超大规模集成电路芯片市场抢占了先机。56F[57]于是,到了80年代末期,在半导体、视听设备、通讯技术、工业机器人和汽车工业等领域,日本攻城略地,57F[58]在使其市场全球化的同时,掀起了全面超越美国的热潮。以这些战略新兴产业为竞争利器,日本改变了受制于人的后起者“软肋”,攀上了制造强国的峰巅。因此,这种创新改变的是大国的战略地位,乃至与此相连的国际战略格局。

31974-1990年世界集成电路市场份额

资料来源:ICE(集成电路工程协会)1991现状》,第1章,第10页。转引自康拉特·赛康德着《争夺世界技术经济霸权之战》,中国铁道出版社1998,第15页。

3、大企业是后起大国推进工业创新、把握发展主动权的决定性力量

历史上的中国曾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是一个制造大国和经济强国。今天的民族复兴和强国战略,是工业创新的最重要目标。因此,后起大国视角上的创新分析也同样适用于中国。即对经济转型中自身发展状况、尤其是存在的结构性问题的清醒认识,以及对本国今后阶段经济发展目标达成的坚定意志,对后起国家的可持续发展、直至实现其经济强国的奋斗目标,具有极为特殊的重要意义。由于后起者既无先发的产业发展独占优势,又无现实中市场规则制定的主导权,在全球化经济格局的发展中必然会受到来自外部的各种限制。58F[59]只有根据自身的国情,通过推进工业创新来增强实力、站稳脚跟,才有可能从根本上把握住自己的命运,进而彻底摆脱外部依赖和打破外部限制,把可持续发展的主动权牢牢把握在自己手里。这一点对发达国家日本的先期工业化是如此,59F[60]对仍是发展中国家的中国完成当代的工业化更是如此。

中国推进创新与发展的首要前提,是把握我们的基本国情。60F[61]那么,中国的基本国情是怎样的呢?尽管作为一个后起的发展中大国中国在许多方面都有自己的特点,但与工业创新问题相关联,目前至少有两个事实是明了的。首先,就产业整体来看,经过多年的发展努力,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发展规模,奠定了中国深入改革与发展,在推进工业化的过程中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相应基础。61F[62]但与此同时,我们的制造业无论在发展质量上还是结构的合理性上,都还与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地位存在距离。62F[63]这种情况必须通过改革与创新加以扭转。其次,就产业领域里的企业布局来看,虽然经历了不同阶段的经济体制改革,但由于历史的原因,国有企业仍占据了大企业的相当数量。并且许多企业都在当前的制造业行业发展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63F[64]在大力进行国有企业改革的同时,充分发挥这些企业在工业创新中的主力军作用,亦是迫在眉睫的任务。

重视包括国有企业在内的大企业在工业创新中的作用,应是目前的中国进一步深化改革,在创新中打牢制造业强国基础的现实选择。首先,我们需要依靠这些企业的引领,义无反顾地抢占战略新兴产业发展的先机。因为这些企业对产业前沿技术的认知与接近程度,以及它们在创新中的抗风险能力,远高于其他类型的企业。其次,需要依靠这些企业的示范作用,切实完成工业创新中的传承与改造重任。缘于这些企业以往具有的技术改造能力与技术革新传统,足以担当起传统产业改造的历史性任务。第三,需要充分发挥这些企业对于产业升级与制造业整体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基础保证作用。也就是利用现有条件,遵循市场经济的规律,以其中的龙头企业为核心建设工业创新的行业平台。第四,需要依据大企业本身与工业创新网络间的紧密联系,凭借大企业作为创新网络节点的有利位置,建立与利用其在工业创新中的协调与融合功能,在与中小工业企业的共同努力和协作创新中,实现新旧动能的对接。可见,作为主要新兴经济体的发展中大国-——中国,我们的国企改革的任务不仅仅局限于公司治理结构的变更,与后起大国的复兴与强国目标相联系,如何在改革中推进企业在工业创新中真正承担起它应负的历史重任,是时代赋予给我们的理论与实践课题。


主要参考文献

[1] 约翰·伊特韦尔等编《新帕尔格雷夫经济学大辞典》,经济科学出版社1992

[2] 苔莎·莫里斯-铃木着《日本的技术变革:从17世纪到21世纪》,中国经济出版社2002

[3] 中冈哲郎着『日本近代技术形成-”伝統”と”近代”のダイナミクス』、朝日新聞2006

[4] 幕末佐賀科学技術編集委員会『幕末佐賀科学技術』,岩田书院2016

[5] 梅村又次、山本有造编『日本経済3開港と維新』,書店1989

[6] 克利斯·弗里曼、罗克·苏特着《工业创新经济学》,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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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李毅着《日本制造业演进的创新经济学分析:对技术创新与组织创新的一种新认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1

[12] 経済企画庁『昭和59度(1984年次経済報告(経済白書1984

[13] 李琮主编《当代资本主义世界经济发展史略(1945--1987年)》(下册),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89

[14] 科学技術庁わが国技術輸入年次報告1970年版

[15] 康拉特·赛康德着《争夺世界技术经济霸权之战》,中国铁道出版社1998

[16] 纳谢德·福布斯、戴维·韦尔德《从追赶者到领先者:管理新兴工业化经济的技术与创新》,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

[17] 李毅主编《再炼基石:世界制造业变革的历史大势》,经济科学出版社2005

[18] 大野健一着《从江户到平成:解密日本经济发展之路》,中信出版社2006

[19] 日经技术在线》2016427日报道《丰田在发动机及驱动系统的软管上采用生物合成橡胶》,http://china.nikkeibp.com.cn/news/auto/77783-201604261815.html

[20] 《日经技术在线》2016517日报道《丰田2015财报,让庞大企业持续成长的信念》,http://china.nikkeibp.com.cn/news/auto/77931-201605161251.html

[21] 林珏:《美国“再工业化”战略研究:措施、难点、成效及影响》,《西部论坛》(双月刊),2014年第1期。

[22] 瓦科拉夫·斯米尔着《美国制造:国家繁荣为什么离不开制造业》,机械工业出版社2014

[23] 李毅《高速增长结束后经济转型与产业选择的中日比较:后起国家和大国的视角》,《东北亚论坛》2016年第2期。

[24] 孙佳:《中国制造业:现状、存在的问题与升级的紧迫性》,《吉林省经济管理干部学院学报》,2011年第6期。http://www.rmlt.com.cn/2014/0311/242219.shtml.



[1] 中国已经成长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即是最有力的证明。

[2] 这里所说的创新,包括人们经常提到的制度创新(组织创新)和技术创新等多个侧面。

[3] 我们将在后面看到,日本就是一个重要的案例。

[4] 近年来,美国推进先进制造业发展的过程,就是这样一个不折不扣的创新过程。

[5] 这是一种熊彼特意义上的创新。

[6] 包括那些实行了股份制改造的企业。

[7] 当然,作者并不赞成把国企改革单纯地归结为国企与民企的数量对比变化,止步于究竟是国进民退、还是民进国退。

[8] 就工业化的现代发展进程而言,中国是一个后起国家。

[9] 或许它可以成为改革是否成功的检验标准之一。

[10] 例如在解释长期技术活力时,历史学家习惯关注欧美的成绩,日本就是个善于模仿者的印象亦在人们头脑中根深蒂固。而且即使承认日本有创新而非仅仅是模仿能力,也仍然认为“今天在远东实验室中创造的发明在性质上基本是西方的”。参见J. Mokyr, The Lever of Riches,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0, p.304

[11] 例如,苔莎·莫里斯-铃木撰写的《日本的技术变革:从17世纪到21世纪》(中国经济出版社2002),中冈哲郎撰写的《日本近代技术形成》(朝日新聞2006),以及由岩田书院最新出版的《幕末佐賀科学技術》(幕末佐賀科学技術編集会)等等。

[12] 例如在当前解决结构性问题的经济转型时期,我们时常能看到的那些机械式类比的文章。

[13] 这种办法就是签订不平等条约。先是给予美国、随后是给其他西方主要国家在某些指定口岸进行贸易的权利。日本最初被迫开放的通商口岸还只是有田、函馆等边远城镇,随后迅即扩大到长崎、横滨、新瀉和神户这样的大城市,以至19世纪60年代则进入到大阪和江户中心地带。明治初期,日本的外国贸易公司就已超过了250家。参见梅村又次·山本有造編集日本経済史3 開港と維新,岩波書店1989年、184

[14] 由于这场以工业创新为先导的工业革命,带给日本社会的是农耕社会未曾有过的工业新产品,生产这些产品的新工艺,以及由此形成的新的工业生产组织,并最终导致了日本从传统的农业社会向近代工业社会的过渡,因此可称之为根本性创新(radical innovation),参见英国苏塞克斯大学科学政策研究所20世纪80年代提出的基于重要性的创新分类(G.Dosi et al (eds), Technical Change and Economic Theory, London: Pinter Books, 1988

[15] 如,作为日本近代机械大工业的起点长崎、兵库建立的造船厂,以及1872年在缫丝业集中的群马县建立的福冈制丝所等。

[16] 樊亢、宋则行:《外国经济史》(近代现代·第2),人民出版社19813月第2版,第237页。

[17] 例如从1888年的不足13%上升到1910年的近20%。参见Ryoshin Minami, The Economic Development of

Japan: A Quantitative Study, Palgrave Macmillan, 1986p117

[18] 麦迪逊《世界经济二百年回顾》,改革出版社1997年,第14页表2-1

[19] 例如像纺织会馆、开发生产协会、产业指导中心等建于日本各地传播新技术的组织,产生于民营企业与个人的适用于日本情况的农机、纺织机技术发明等,构成了这种工业创新的重要组成部分参见中山(Nakayama.S)《日本科学发展的特性》,科学技术与发展研究中心1977年,第213-226转引自苔莎·莫里斯-铃木《日本的技术变革:从17世纪到21世纪》,中国经济出版社2002,第108113页。

[20] 明治时代(20世纪初)日本成功地完成了棉纺工业的进口替代即是证明。

[21] 例如明治时代的棉纺工业所普遍使用的环圈纺纱技术,由于能够使用当地的粗纱、且能充分利用丰富廉价的女工资源,对工业的发展起到了积极的作用。也就是说,当时的日本工业不仅是建立在铁路和电报这些西方先进的技术上,而且也是建立在丝农、陶工以及酒酿造者的技术之上的。

[22] 转引自苔莎·莫里斯-铃木《日本的技术变革:从1721世纪》,中国经济出版社2002116页。

[23] 其代表性的机构是由农商务省在1900年建立的东京工业研究实验所。把现有的手工业技术改造成现代技术的形式是它的主要工作。

[24] 丰田汽车的前身丰田织机的诞生过程就是最生动的例子。

[25] 参见加賀見一彰『「部品供給-調達システム」の発生と淘汰-戦前·戦後期日本の機械工業-、岡崎哲二編集生産組織の経済史、東京大学出版会2005年、291-348;李毅《日本制造业演进的创新经济学分析:对技术创新与组织创新的一种新认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1,第130-132页。

[26] 用经济白皮书的表述方式,就是将“省资源、省能源的技术革命及继之而起的以微电子为中心的尖端技术革新”作为产业和经济发展的推动力量。参府経済企画庁昭和59度(1984年次経済報告(経済白書1984

[27] 1974-1983年间,在制造业的设备投资中,研发投资所占的比例上升到了65%。参见李琮主编《当代资本主义世界经济发展史略(1945-1987年)》(下册),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89年,第137页)。

[28] 这一时期,日本自主技术开发的比例,已从20世纪60年代中期的59%上升到了70%。参见科学技術庁わが国技術輸入年次報告、第Ⅱ章1970年。

[29] 在这个过程中,其能源结构变革产生的发展能力是巨大和不容低估的。

[30] 日本在其后半导体领域在国际市场占据的优势充分地反映了这一点。

[31] 例如当时索尼的音响影像设备和任天堂的游戏机产品在世界市场所占据的位置。

[32] 参见D·阿尔瓦雷斯、B·库珀《美国等12国制造业劳动生产率的变化趋势》,《劳工评论》19841月号,转引自李琮主编《当代资本主义世界经济发展史略(1945-1987年)》(下册),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89年,第132页。

[33] 1982年世界主要工业国家的工业生产比较反映了这一事实。参见李毅《日本制造业演进的创新经济学分析:对技术创新与组织创新的一种新认识》,2011,第75页。20世纪90年代初日本半导体厂家雄踞世界前位更是很好的例证。参见康拉特·赛康德《争夺世界技术经济霸权之战》,中国铁道出版社,1998年,第17页。

[34] 比如说包括中国在内的金砖国家。

[35] 近代以来的对外扩张侵略的历史教训亦从反面证实了这一点。

[36] 参见苔莎·莫里斯-铃木《日本的技术变革:从17世纪到21世纪》,中国经济出版社2002年版,第4章。

[37] 是欧美接连不断开拓新工业领域的事实教育日本知晓,要想学习和掌握世界新的技术成果,只有建立起自己的以科学为基础的现代工业体系。

[38] 并没有证据证明,如今的产业演进和社会变迁会使它所含有的变革与创造精神丧失。至少对于处于工业化过程中的后起国家是如此。

[39] 我们认为,它在本质上就是一种战略的视域和组织的有序。显然,不论社会如何演进,只要工业作为社会经济发展的基础,这种工业精神就不会被取缔,反而应当是被发扬和光大。

[40] 日本的质量管理,也曾是改革开放之初我国工业企业的重要的引进内容和学习对象。

[41] 参见李毅主编的《再炼基石:世界制造业变革的历史大势》,第五章高科技企业与传统企业的历史契合第三节日本的成熟产业:纤维纺织业的改造历程,经济科学出版社2005

[42] 如日本学者大野健一在论述明治时期工业化特点时,就指出两者之间是平行发展的。参见大野健一《从江湖到平成:解密日本经济发展之路》,中信出版社2006,第46页。而且这种情况一直延续至今。笔者2014年在日本进行企业调研时访问的家族企业即是如此。

[43] 例如丰田等大企业的世界先进技术和国际市场开拓,中小企业则按其专项技能被分为研究开发型企业、最终产品生产型企业、零部件专业生产企业、拥有特殊加工技术企业

[44] 其企业占比在上世纪末的中小企业基本法调整之后高达99.7%

[45] 这里的科研实力包括资金、技术和人才,这些显然都集中于日本的大企业。

[46] 苔莎·莫里斯-铃木《日本的技术变革:从17世纪到21世纪》,中国经济出版社2002,第262-263页。

[47] 参见,康拉特·赛康德博士《争夺世界技术经济霸权之战》,中国铁道出版社1998

[48] 例如以2010财年到2014财年为例,高性能产品营业利润占整个产品营业利润的比例,就从43%增至80%

[49] 也就是说,它并不会因为信息社会的到来而改变。

[50] 美国的“再工业化”(Reindustrialization),就是指通过政府的帮助,推进传统工业基地的改造与振兴,新兴工业的发展与壮大的一种刺激经济增长的战略及过程。是实现产业结构朝着具有高附加值、知识密集型、以新技术创新为主的产业结构转换。

[51] 美国学者将其称之为创新高地。参见瓦科拉夫·斯米尔《美国制造:国家繁荣为什么离不开制造业》,机械工业出版社2014)。

[52] 工业创新本身也是一个演进和变革的过程,这符合复杂事物的演化规律。

[53] 李毅《日本制造业演进的创新经济学分析:对技术创新与组织创新的一种新认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1,第176页。

[54] 得出这样的认识,并不意味着否定作为基层创新的中小企业所发挥的重要作用。而且大企业所发挥的重要恰恰是以中小企业的广泛创新努力为基础的。

[55] 政府允许民营企业在开发自有品牌的超大规模集成电路时,免费使用上述技术成果。

[56] 按照参与研发公司事先达成的协议,专利收入首先用于偿还政府的资助,专利权则归属于研发的企业。

[57] 日本在20世纪80年代上半期占领了动态随机存储器的世界市场后,便开始占领其余的集成电路市场。1986年就在整个集成电路市场超越了美国。1988年日本的集成电路生产占到世界市场的50%,美国降到了38%(见图3)。

[58] 这被视作为日本向美国的核心产业汽车工业和高端产业信息技术工业发起的总攻。

[59] 这种限制从历史上的“巴统协定”到今天的‘301条款’,中国已经经历的太多。

[60] 尽管日本属于西方陈颖,但在其20世纪初的工业化发展关键时期,美国等西方发达国家的企业仍然希望对其掌握技术上的控制权。

[61] 了解这一点,比那些围绕西方传统理论的争论对中国的创新与发展更有意义。

[62] 参见李毅《高速增长结束后经济转型与产业选择的中日比较:后起国家和大国的视角》中对中国是一个世界经济大国的一点理性认识,《东北亚论坛》2016年第2期。

[63] 例如,在国内市场上,虽然中国企业众多,但许多重要的生产领域,还多为外国公司所把持。再如,虽然中国的某些行业、某些企业在高端制造业的某些方面取得了重大的进步,但中国产业总体上,由于缺乏关键技术和核心业务,尚未完全摆脱在全球价值链上所处的中低端位置。使用出口中包含的进口中间投入价值及其占出口的比重(VS指标)来衡量,中国的绝大部分行业的这一指标都长期保持在一个较高的水平上。从而说明中国对进口技术含量高的中间产品的依赖程度。

[64] 例如仅就航空、航天、造船、轨道交通、兵器装备等央企而言,不论营业收入还是净利润都位列中国制造业前茅。可见它们构成了中国制造业的中坚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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